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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讲故事,希望别人酝酿情绪等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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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是谁杀了大包平?

注意:OOC有。第一次尝试用第一人称,相当不习惯OTZ。

           关于某个本丸。尝试了以前不敢想的故事。

           女审神者出没注意。是和古备前组的主刀互动。     

           居然一天瞎锅巴糊出来这篇一万字的我觉得我要死了…… 

           

(一)

木门上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开口,风从那开口灌进来,我的视野被暗沉的天色和阴郁的红铺满。

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刀,却徒劳地抓了一把空气。我暗自咂舌,拧起眉头望向那座本丸里边,稍作犹豫,还是踏入一只脚,走了进去。阴暗,潮湿,明明不是夜晚,天边却暗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暴雨来。我四下里看了看,这座本丸除了过于破败之外,恢复成原样或许和其他普通的本丸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原来的审神者也和我差不多,不是个勤于打理景趣的人,也就随着现世的季节变化照着过个春夏秋冬罢了。

万叶樱早已不如盛开时那般艳丽,枯萎光秃的枝干比起寒冬时节的清冷却又平添了一番萧瑟感。我伸出手轻轻地贴在树干上,不少树皮脱落下来,刮擦到手掌只觉得粗糙又干涩。

已经没有灵力了。

我摇摇头,靴底碾过枯萎的草地,原本枯黄的草甚至看上去是黑色的。那是血。我皱起眉头,来这里调查还没一会儿,只觉得肺里的空气换过之后全都染上了血腥味。

一座木桥跨过早已干涸的河面。木桥从中间断裂开来,几片落叶掉在那断掉的边缘上,像是想要修补伤口却无力回天。我捂住鼻子在河边蹲下。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声,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枯叶。我惊得一骨碌爬起来,下意识地迅速将手移到腰间准备抽刀出鞘,却忘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带。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惊喜得几乎要喊出来,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脸上,刚刚滑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地梗住,在喉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僵硬地吐出了口:“太爷……不、莺……莺丸?”

莺发的付丧神沉默着,刘海依旧轻柔地盖着右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口,出阵服上却留有清晰的血液溅射的痕迹。我咬着嘴唇和他对视,那只原本温润如水的莺色眸子此时失去了光泽,天边晕开一小圈橙红,像晚霞落在他的肩上,他就那么笔直地站着,盯着我。

我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刀剑付丧神存留。我原本以为这里所有的刀剑都已经碎掉或离开了。不过,有刀还存活着总是好事。我一直这么认为。那么,既然莺丸在的话,也许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视线稍稍越过他,试图看往旁边漆黑的门扉里边。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问:“……大包平呢?”

那一刻莺丸的眼睛里有情绪流转,但很快又消失了。他看着我,眼帘低垂,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他到现在为止做的唯一一个动作。

我张了张嘴,将后续的问题生生地咽了回去。

同为古备前的兄弟,如果连大包平都没能留在莺丸身边,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虽说这是我的主观臆断,但莺丸的摇头里包含的情绪显然太多,我一时间没法将它们一一分拣出来。倒不如说,平时的我有时候都没法揣测清楚自家太爷爷的想法,更何况不知道这位是哪个本丸的幸存者莺丸了。

莺丸没有说话,转身慢慢地走向右侧的一个房间。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也并未比外面亮堂多少,甚至少了天边那一丝光晕,反而显得更黑暗了些。我看到莺丸从桌上抱了个小盒子过来,他的脸被黑暗遮挡。他将那盒子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退后又一瞬间瞥见他白皙的手腕上突出的骨刺。那骨刺是刚刚刺破他的皮肤长出来的,尖锐又醒目,皮肉连接处还淌着血,黑紫色的脉络在手腕处蔓延开来,仿佛蛛网层层攀附。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黑暗中,我看不清莺丸的脸,但那只莺色的眼睛却分外清晰。他盯着我,眼角弯起来,似乎在缓缓地绽开一个微笑。

 

 

“不、不要啊————!!!”我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后背一阵发寒。

“主,您没事吧?!”长谷部慌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门口处不一会儿就多了几道高高低低的人影。

“……”我拼命摇着头,想大声告诉他我没事,却只是张开了嘴大口呼吸,抖抖索索地吐不出一个字来。然而长谷部在门外,并看不到我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我能进来吗?”我看到他站在门口,一只手准备拉门,另一只手放在刀鞘上。

“不、没……”我用力地将肺里的空气挤出来,勉强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没事……”

长谷部的手放了下来,我听到门口一串松了口气的叹息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优哉游哉地传进我的耳朵。

“怎么了?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太爷爷!!”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也不顾站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急不可耐地一把拉开门。

“我说你,作为近侍真是太失职了!主尖叫得那么大声,你居然现在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万一她有危险怎么……主?!”长谷部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却在我开门的一瞬间拔高了语调。

大片的日光照得眼睛根本睁不开,加上本来就重心不稳,我脚一绊,整个人身子往前扑去,一头扎到刚走来的鸟太刀怀里,周身被清新的茶香包裹住,我一下子安心了不少。我紧紧地抱着莺丸的腰,贪婪地呼吸着,像是要把他身上的茶香味全都抢走。

“唉呀,今天这是怎么了?”温柔的抚摸落在我的头顶,我蹭蹭莺丸的掌心,抬起头看到他莺色的眸子里泛着柔和的光,白皙的脸上展露出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笑意。

没有空洞的眼神,没有恐怖的骨刺,没有令人汗毛倒竖的冷风。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我终于稍微有了些实感,盯着莺丸温软的笑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爷爷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眨眨眼睛,突然觉得脸上有点湿漉漉的,我抹了把脸,这才发现似乎刚才是哭着从梦中醒来的。

“做噩梦了吗?”莺丸还在缓缓地摸着我的头发,过快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对了太爷爷,大包平呢?”我想起梦中的场景,忙不迭地问。

“大将忘了吗?大包平先生昨晚出发去远征了。”一旁的信浓举起手插嘴道,“大概今天下午两点左右回来。”

“啊对,谢谢信浓!”我点点头,冲红发的小短刀微笑。

 

我记起来了。

昨天时之政府下达了临时任务,要求派遣一名实力与天下五剑相匹敌的刀剑男士出发去未知地点远征,时间为十六小时。好死不死,当时将这个任务递到我手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作为近侍的大包平。

我挑了挑眉,在那个大写加粗的“实力与天下五剑相匹敌”上又画了一个圈。仅仅一人出阵,还明确要求相当高的能力,目的地未知,可见这次任务的诡异与凶险。

红发的太刀男士双手抱胸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骄傲的眼神里全是“不用犹豫了最合适的人选不就在你面前吗”的明示。

“我也想过让你去,可以前每次远征你都是和太爷爷一起的。”我耸耸肩摊开手。跟大包平说话完全不需要顾忌,全本丸也都知道我喜欢他们古备前到了近乎溺爱的程度,巴不得天天让他们两振刀绑在一起。

“哼,单独出去远征也没什么吧!这可是能证明我实力的时候啊!”大包平拍拍胸脯,拎起那张可怜巴巴的单薄纸张大声说,“你自己看这上边的要求,不摆明了就是要派我去吗?”

“唔……行吧。”我堵住半边耳朵,点点头妥协道,“那我明天安排太爷爷当近侍好了,你把情况跟他说说。唉……没你在他身边,他估计要无聊好一阵子了。”

“这还差不多。我不在的期间,莺就拜托你照顾了。”红发太刀男士得意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情颇佳地拎了袋薯片递到我鼻子底下。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谢谢你啊。”我抽了抽嘴角,挤出这么一句话。

昨晚十点,莺丸睡下之后,大包平出发远征。临走时他敲开我的房门,给了我一个小圆片,中心处有个红点一闪一闪。

“确认任务之后狐之助给我的,它要我亲手转交给你,说是信标。”大包平将那小东西拍在我的掌心,头也不回地走向本丸的大门,“那我出发了。”

“嗯,路上小心。”我冲他高大的背影挥挥手,将小圆片举到跟前。红点有规律地闪烁着,一秒一下,像是太刀男士平稳的心跳。

 

“现在是几点?”我将意识从回忆中抽离,转头问长谷部。

“大家准备吃饭啦!”不等长谷部回答,太鼓钟贞宗就跳跃着跑过来,“小光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菜哦!”

“喔,都十一点半点了呢。”莺丸低头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后背,“走吧,一会儿吃完饭休息一下,大包平就该回来了。”

“嗯!”我用力点点头,抱紧了莺丸的手臂,跟着大家的脚步一起来到餐厅。

饭桌上的话题总是绕不开某些人的糗事。要说始作俑者,那肯定非鹤丸国永莫属。

“等大包平回来,我们今晚再来玩狼人杀吧!”鹤丸国永嚼着牛肉饭,兴奋地搓着手。

“好耶!狼人杀最刺激了!”乱第一个举手响应。

“哈哈哈,专门等大包平回来玩吗,甚好。”三日月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地拍掌赞同。

“你们怎么这么欺负老实人啊!”和泉守坐有点不住了,作为本丸里和大包平关系不错的刀剑男士,他选择勇敢地站出来帮另一位三岁儿童说话。

“这怎么叫欺负呢!你看,上回莺丸和一期还有江雪当狼人的时候,大包平第一晚被杀,连我都被吓了一跳!”鹤丸夸张地伸展手臂比划着,“毕竟这结果一出来,当时莺丸第一个就被排除出狼人阵营了。”

“而且当时上帝问杀谁的时候,首先指向大包平殿的就是莺丸殿。”一期一振回忆道,“当时我和江雪殿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莺丸殿还坚定地又指了指,我们才确认了。”

“后来大包平先生超气的!一直在说什么肯定是三日月先生干的,坚持让大家票死三日月先生。”平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是那局三日月先生真的是预言家啊。”

“嘛,游戏就是要这样玩才有趣吧。”莺丸波澜不惊地呷了口茶,淡淡地说,“虽然按照常规思路不杀新手,我也确实想把大包平留到最后,但一开始杀掉他的话,狼人阵营就稳多了吧。”

大家纷纷发出“诶——”的感叹。

“何况大包平参与狼人杀,本来就是很有趣的存在。所以我才更想要观察他在特殊情况下的反应呢。”莺丸笑眯眯地摸出日记,翻看几页后又收了回去。

“主,您没事吗?”光忠关切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今天的菜不合您的胃口吗?怎么一口都不吃?”伊达男金色的独眼微微眯起,他屈起手指在脸上挠了挠,面露难色。

“不、没有的事!”我连忙抓过勺子猛扒两口饭,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最喜欢光忠的料理了!刚才被香味迷得有点走神,哈哈。”

“哇!光坊的料理已经炉火纯青到这个地步了吗!”鹤丸惊讶地瞪大眼睛盯着同伴夸赞道,“不愧是光坊!”

“鹤先生过奖了。”光忠露出招牌微笑,谦虚地回应。

“烛台切先生的料理真的非常美味!”

“以后也请继续为大家做饭吧!拜托了!”

“我还想要糖果!”

看着大家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我心里默默给鹤丸点了一万个赞,但一道目光依然落在了我身上。我转过头,正好与莺丸对上视线。

 

“太爷爷……”我心虚地坐在廊下,身边的莺丸依旧捧着茶杯,安静地望着本丸门口。

“有心事的话,说来听听也无妨。”莺丸微笑着看向我,我悄悄瞟了一眼手表,下午一点五十。再有十分钟,大包平就要回来了。

“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我捂住额头,手指穿过发丝掐住头发,努力让自己不被那刺骨的恐惧感吓退。那个梦过于真实了,就好像我真的有去过那样一个破败的本丸,见到了一个陌生而冰冷的莺丸一样。

我将记得的那部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莺丸,莺丸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轻柔地摸摸我的头,开口道:“那你还记得,那位‘莺丸’给你看的盒子里,装着什么吗?”

这是我最怕被问到的问题,也是我在讲述中故意省略掉的部分。

我咬紧了嘴唇,低下头,却还是没忍住溢出的眼泪。

“是……是大包平的……碎、碎片。”

莺丸听罢,拉过我的手将我圈进怀里轻声安慰:“只是个梦而已,不必担心。”莺丸作为这个本丸里陪伴我最久的刀剑之一,一直以来都以长辈的身份支撑着我,让我能在失控时安下心来。

“嗯,大包平是很厉害的刀,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吸了吸鼻子,紧紧抓着莺丸内番服的袖口,数着秒针的滴答声,握紧了手里的小圆片。

指针指向了一点五十九分。

信标的红点闪烁了一下,再也没有亮起来。

 

 

(二)

“……是谁、是谁——”我盯着盒子里零散的碎片,喃喃地重复着。

莺丸从阴影中走出来,我看到他白皙的脸上蜿蜒着可怖的黑紫色印记,大小不一的骨刺破开柔软的皮肤,出阵服被温热的鲜血染红——那是他自己的血。黑雾在他周身蔓延,原本的茶香被血腥味取代,莺丸依旧微笑着看着我,好像疼痛根本传达不到他的身体一样。不管在哪里,不管变成了何种模样,他还是那么温柔的刀啊。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拼命摇着头,哑着嗓子问他。

——是谁、将这个本丸变成这幅模样?

——是谁、将你困留在这片荒死之地?

——是谁、杀了大包平?

莺丸不语,只是伸出手,用还未长出骨刺的食指轻轻地替我抹掉眼泪。他的手接触到我皮肤的刹那,我的心猛地一颤。

“大包平。被池田辉政所发现的,刀剑之美的结晶。”钢色的眼睛明亮而凌厉,那带着自信勾起的嘴角无疑显露着名刀特有的骄傲与锋芒。

“好久不见,大包平。”我听到莺丸的声音,平静的音色下满载着雀跃与欢欣。

下一个画面,银瞳里染了些忧虑,那眸子的主人也压低了声线,仿若耳语:“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其他的刀剑好像也开始陆续变得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

“没事的,我去跟主人说说。为了她的安全,要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吧。”莺丸的声音依旧冷静。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无数的场景从我眼前飞速掠过,快到我根本无暇看清画面的内容,但我从那些画面中整合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这座本丸被废弃,刀剑男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最后留下的刀,唯有莺丸和大包平。

我看到他们坐在干涸的河边,有变黄的树叶飘飘悠悠地落到断桥上。原本茂盛的万叶樱枝头没有盛开一朵樱花。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

然后我看到莺丸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太刀。

他将刀举了起来。

——!!!

我的目光再一次凝聚在面前的莺丸身上。他替我抹掉眼泪之后收回了手,我在那一刻找回了一些神智。我想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我。”我听见莺丸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莺丸的声音,依然和“莺丸”一样,平静,温和,淡然如水。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是我,杀了大包平。”

 

“太爷爷!!!”我胡乱地挥着手臂,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人轻轻地抓住了手腕。

“我在。”柔和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眯起眼睛,看到莺丸的脸出现在正上方,挡住了些许的阳光。

“……诶?”我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我还在自己的本丸里。

我猛地直起身子,抬起手腕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手中紧紧捏着的信标已经不见了。

“太爷爷,大包平回来了吗?”我紧紧抓着莺丸的衣角。

莺丸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不要!!”我几乎哭出来,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摸索,却也没见到小圆片的影子。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大包平是个守时的人,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按照时间准点开始准点结束,远征也不例外。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他却还没回来。一定有哪里弄错了。

“太爷爷……”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哭得特别难看,但人急了哪有空管那么多,我现在只想快点找到信标,确认大包平的位置。

“你是在找这个吗?”莺丸从一旁不知哪里摸出来一个小圆片,我睁大了眼睛赶紧扑上去,将那个小圆片拿到眼前,却没有见到中心有红点闪烁。

“……”我抽了几口气,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啊!”一个震天响的吼声伴随着拉门的声音传来,我一下子被吓懵了,嚎啕声戛然而止。

“莺,她怎么又在哭啊?”红发的太刀男士将自己原本就四棱八叉的头发又揉乱了一层,“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冲到大包平跟前,用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腹部。大包平哀嚎一声,单手扯过我的后领将我提起来放到莺丸身边。

“太好了……是、是活的……”我盯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大概是露出了有史以来最惨兮兮最傻的笑容。

“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包平干脆蹲了下来,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像是在强行叫我清醒一点,“远征回来看到你躺莺丸腿上睡着了,本来想把你喊起来汇报远征情况,结果莺丸不让我叫醒你。”

“……太爷爷?”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等等,我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

“大包平刚回来,你就突然昏过去了。”莺丸笑眯眯的看着我,“嘛,大概是大包平喊‘我回来了’的声音太大,把你吓晕了吧。”

“哈?莺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包平瞪圆了眼睛盯着莺丸,“我迟了一个小时回来,回来的时候她可是已经躺在你腿上了!”

“唔,那大包平的重点是膝枕咯?所以要来试试吗?”莺丸对自家兄弟的控诉丝毫不恼,反而不紧不慢地向他招招手。

“莺丸!!!”大包平一声怒吼震得我头皮发麻。

我算是哭不出来了,刚才的担忧和悲悯一扫而空,果然只有大包平能带给我快乐。

“喂,走了。”大包平拽着我的手臂一把将我拉起来。

“去哪儿啊?”我一脸懵圈地看着他,还没从刚才的耳鸣中回过神来。

“去你房间汇报远征情况啊。”大包平一本正经地说。

 

“你最近做梦了吧。”这是大包平关上房门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大跨步地走到桌子前,在我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撑着下巴。

“你——你怎么知道?!”我大吃一惊,现在的直男都这么敏锐了吗?!

“莺丸刚跟我说的。”他秒答。

哦,是我多心了。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

“不过,你看到了吧,那个本丸的莺丸。”大包平的银瞳变得凌厉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与他对视片刻后将目光移开。

“你远征去的地方,难道……”沉默半晌,我艰难地开口。

我希望他能否定我。但下一秒,大包平的回答将我刚刚许下的愿望击得粉碎。

“我远征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很破旧的本丸。”大包平依然没有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他继续说,“那个本丸的近侍是莺丸,只剩下他一振刀了。”

“……”我将冒出来的问题咽回肚子里去,继续听着大包平的汇报。大包平这把刀,虽然在平时很容易炸毛,每次出阵都也冲在最前头,但在有些关键时候却会表现得出奇的冷静,比如现在。

“当时我路过的时候,他抱着个盒子站在门口,一直盯着我看。”大包平搔搔脑袋,叹了口气,“我只好走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然后呢?”我刚一说出口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赶紧追问了一句,“等等……你知道那个盒子里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大包平一脸见怪不怪地看着我,“不是跟你说莺丸都告诉我了吗。”

“……你居然这么平静地接受了!?”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病。

“这种事很正常吧。”大包平这会儿居然还心平气和地在进行远征汇报,他无视我震惊的表情接着说,“然后他说他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我小心翼翼地问。

大包平低下头,原本翘起的红发少见地垂下来,阴影遮住了眼睛。

“总,总之我答应他了。”大包平说完这句便匆匆站起身,拍拍衣服准备走人,“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带回来的资源已经放在仓库里了。就是这样。”

“喂,什么啊,这就没了?!”我大喊,连忙站起身想去拉住他,“你这人之前汇报可不是这样的啊!谁教你这么皮的啊!”

“莺丸喊我玩狼人杀,我要先去准备准备。另外,那个信标——”大包平走到门边突然回过头说,“在刀剑男士回到本丸后,信标会自动熄灭。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以后你不会再做噩梦了。”他留下这句话,关上了门。

与以往砰的一声巨响不同,这次他关门的动作很轻。

 

 

(三)

“我是近侍。”莺丸在干涸的河边坐下,望着断掉的木桥轻声说,“无法被刀解,也不会因为出阵而碎掉,只要我们的主人没有正式离开审神者这个职位,这个本丸就会一直存在。”

在他身边坐着的大包平握紧了拳头,浓厚的黑雾在周身散开,骨刺从他的锁骨处穿出来,与此类似的还有胸腔,腹部甚至脚踝,整个人近乎被穿刺得遍体鳞伤。

“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让她提交一份辞职书?”大包平喘着气,拧紧了眉头,他狠狠地抓住自己腿上长出来的骨刺,咬紧牙关奋力一扯,大片暗红的鲜血汹涌而出,他龇牙咧嘴地将那根骨刺丢到一旁,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不就让她察觉到了吗?暗堕的事情。而且她很喜欢当审神者,也很喜欢我们。”莺丸垂下眼睛,摇摇头,“暗堕传播的速度太快了,我若是晚一些告诉她,她连逃跑都来不及了吧。”

“暗堕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莺丸自顾自地说着,“她只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也是。”大包平耸耸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方才被他拔掉骨刺的窟窿中又有新的骨刺长了出来。

“早就说了这么做没用,大包平果然是笨蛋。”莺丸捞过一旁的绿皮封面本,沙沙地写起来。

“我知道!但总能稍微减缓一些暗堕的速度吧。”大包平捂住嘴,有血从口中溢出来,尖锐的刺从指缝间穿出,血顺着手背滴落。

“大包平!”莺丸连忙跑到大包平身边半蹲下来,想要抚摸他的背,却发现红发的太刀男士背上几乎皮开肉绽,一根巨大的骨刺从正中穿出,像蝎子的尾巴一般甩在身后,鲜血淋漓。

“别过来!”大包平伸出手阻止了正欲进一步靠近的莺丸,莺丸看到他脸上细密的汗珠。“别感染到你了。”

“我不怕。这样不会感染的。”莺丸笑了笑,抬手抚过红发男人汗涔涔的脸,那里有黑紫色的脉络在蜿蜒。

“……我碎掉之后,你怎么办?”大包平稍微仰起头看着莺丸,他的脸因全身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却依然温柔地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对方带着薄茧的手。

“失去了主人且没有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可以向政府申请前往新的本丸。”莺丸语气很淡。

“原本政府强制刀解的第一把刀应该是我。”大包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喉咙里渐渐开始有些发痛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为什么你要跟他们说由你来‘处理’我?”

“嘛,因为没有大包平的话,会少很多乐趣呢。”莺丸歪了歪头,刘海轻轻地一扫,大包平扭头看向万叶樱,不说话了。

“喂,今天的狼人杀,该开局了吧。”半晌,大包平突然开口。

莺丸一愣。

“就我们俩,谁该杀谁,不用多说了。”他咳出一口血来,银瞳里泛着血光。

“大包平……”莺丸拧起眉头,声音微微颤抖。

“你向他们保证过的,由你亲手折断我。不能说话不算话。”大包平咬着牙根,将腰间的本体刀抽出来横在莺丸面前,原本光亮修长的太刀上此时布满裂痕,仿佛一击就能将其斩断。

“……”莺丸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太刀出鞘。

“莺丸,能折断我的只有你。”大包平勉强撑起手臂,身子向前一倾,在莺丸面前单膝跪下,“在我还、咳咳……清醒的时候……”

“如果这是大包平的愿望……”莺丸低声呢喃,握紧了刀。

他闭上眼睛。清冷的风撩起他的刘海,身上却有温热的感觉传来。

属于大包平的温度,最后一次竟是以这种方式传递到他的身上。

“这也算……美丽的死法吧……”红发的男人大约是微笑着的,太刀的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上。

莺丸将碎片小心翼翼地拢了起来,他捧起它们,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走进古备前的房间。他挽起袖子,黑紫色的脉络早已在手臂蜿蜒,变得有些透明的皮肤之下,漆黑的骨刺显现出狰狞的轮廓。强行克制了这么久,也终于要到极限了啊。嘛,不过至少算是骗过某个笨蛋了吧。

“对不起呀,大包平……”莺丸低笑着将盒子放在床头,他再也没有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过。

直到某一天,他再次察觉到了另一振刀剑男士的气息——那是大包平,尽管并不属于他的本丸,但那仍旧是大包平。

于是他抱着盒子,在萧瑟的风中走到早已破败不堪的本丸门口。

 

大包平是个实诚的人,所言不假。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打开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此外我还闻到了光忠做的煎蛋的味道。昨天一晚上睡得舒舒服服,什么也没梦到,真的爽爆了!

我觉得全身都轻盈了起来,太爷爷说得没错,只是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莺丸正坐在廊下喝茶,大包平就坐在他旁边,跟他说着什么。见我跑过来,红发的大个子突然闭了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太爷爷早上好!傻包包早上好!”我欢呼着跑过去,从背后搂住鸟太刀的脖子撒娇。

“你——喂,谁让你那么叫的!”大包平作势举起手要拍我的脑袋,我脖子一缩,飞快地把头埋进莺丸的颈间躲闪。

“嘻嘻嘻,我偏要叫!傻包包!傻包包——略略略!”我躲在莺丸怀里冲他做鬼脸,大包平气得差点没把我从莺丸怀里揪出来,最后还是光忠端着早饭过来才把我引到餐桌上去的。

我前脚走,回头一看大包平又在找莺丸说悄悄话。

嘛算了,反正他俩二人世界也不是一两天了。我喜滋滋地搓搓手,跟在光忠身后吃早饭去了。

 

 

(四)

“我有一个请求。”莺丸双眼微闭,他跪坐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旁边摆着一杯茶,呼吸平稳。

“折断我,大包平。”他说。

“你疯了吗?!”红发的太刀男士怒目圆睁,一把抓过莺发付丧神的领口,盯着他布满暗纹的脸,“还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若是不想用自己的刀,就用这个吧。”莺丸不气不恼,从身后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大包平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打开盒子的瞬间,银瞳猛地放大了。

“……喂……”愤怒的气音从他的齿间溢出,太刀却没有出鞘。“这是谁……是谁干的?!”

莺丸垂下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合。

“是我。”

大包平一愣。

“是我,杀了大包平。”他平静地,毫无起伏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一潭死水。

“……发生了什么,莺。”大包平颤抖的声音从喉间迸发出来,“这个本丸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风卷落树叶的声音。

“……大包平,今天的狼人杀,该开局了。”沉默良久,莺丸突然轻声说。

“……?!”大包平握刀的手猛地一僵。

“这次,你是狼人了。”莺丸微笑着,一双被骨刺穿透的手淌着鲜血,将盒子递了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我觉得我还没肝几个活动呢,转眼间就从刚开学跳到了期中。

我坐在桌前叼着笔,盯着电脑的眼睛有点发痛。

“这么晚了还不睡?”莺丸坐在我对面,推过来一杯茶,“喝吗?”

“嗯……”我揉揉眼睛,捞过茶杯,“最近活动太多,现世那边也有好多事情要忙,两边跑我觉得我要死了……”

“要不要先回现世休息一阵子?”莺丸平静地提议道。

“诶,我回现世的话,你们没问题吗?”我停下打字的手,越过电脑屏幕望向对面的近侍,“最近感觉大家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太好,是我灵力不稳吗……”

“嘛,别担心。”莺丸绽开一个浅笑,抿了口茶,“人也好刀也好,累了总是要休息的。”

“也是哦……反正我不在的话,你们也正好多休息休息,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出阵。”我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我咸鱼的时候你们正好不用做内番所以大家一起咸鱼等新刀出了再肝活动”的意思。

“嗯,你要多保重哦。”莺丸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头,“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哭鼻子,不然大包平又要说你了。”

“哇,太爷爷突然变成我妈妈了吗!”我撅起嘴,双手摸到他放在我头顶的手,轻轻地合握住,“那太爷爷也是!要注意身体!还有等我回来了,我要补看《大包平观察日记》~嘿嘿!”

我听见他叹息的气音和带着点宠溺的轻笑声,然后有一个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五)

本丸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天色暗沉沉的,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夜,萧瑟的风卷过枯黄的草地,早已干涸的河边,静静地摆着一个盒子。

盒子的旁边放着一杯冷掉的茶,另一边摆着一本绿皮封面的日记。那本日记已经很旧了,封面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书页中的内容也被时间尽数抹去。

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些碎片。血迹变成了黑色凝固其上,遮盖了原有的光泽。

若是内行人看到这些碎片,约莫会感叹一句。

这曾经是多好的两把刀啊。

 

我在奶茶店门前排着队,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

今天也是被外文文献支配的一天,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买杯绿茶回去,一会儿继续在图书馆爆肝啊。

前边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声音略微有点大,我无心关注她们讲了什么,风却一个劲儿地把她们说话的内容往我耳朵里灌。

然而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喂喂,你听说过‘流散本丸’吗?”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

“啊?是说那种一把刀都没有了的暗堕本丸?”另一个女生问。

“好像是呢。诶你知道吗,前些时的小道消息,有一振大包平杀了一个暗堕本丸的莺丸,那振莺丸是暗堕本丸的最后一把刀,所以那个暗堕本丸彻底变成流散本丸,连时之政府都不管了。”那个女生面色可怖地比划着。

“大包平怎么会杀了莺丸呢,疯了吗!时政也是真的垃圾,怎么什么都不管啊。”另一个女生义愤填膺。

“然后啊,貌似那个大包平不久之后也暗堕了,据说暗堕还蔓延到了整个本丸,都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最后是由政府将那些暗堕的刀剑强行刀解掉的,只有近侍留了下来。因为在有审神者的情况下,近侍无法被刀解。”掌握了第一手情报的女生说得有声有色。

“所以那个本丸的审神者呢?”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不知道,好像暗堕期间她都不在本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回去。”起头的女生耸耸肩,“运气真好。”

“那也不一定。”站在她前面一直静默聆听的女生突然开口了,“我听隔壁的本丸说,是那个本丸的近侍把审神者支回了现世,然后请求政府抹去审神者的记忆。”

“哈?这是什么操作?”之前振振有词的女生大吃一惊,“可是这样的话,审神者并没有离职,那个本丸就算暗堕了也会一直存在啊……”

“按理说,无论审神者出现什么情况,只要没有离职,本丸的近侍是不能被刀解也无法出战碎刀的。”第三个女生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听说过,在极端情况下,如果近侍刀要求其他本丸的刀剑男士碎掉自己的话,也是可以达成的。不过这两把刀的本灵之间必须要有相当深的羁绊,否则刀刃无法折断。”

“那,那这样的话……”第二个女生脸色发青,“如果审神者回到本丸……”

“流散本丸——那里已经变成一片荒无人烟的坟场了。”第三个女生语气冰冷,“后边那个暗堕本丸的近侍还在不在我不知道,反正前一个流散本丸肯定就是这个状况了。”

“……不管怎样,真希望那个审神者永远别回去。”开启这个话题的女生讪讪地说。

“她的近侍就是这么想的吧。”她身后的女生吸了吸鼻子,“她本丸的刀对她真好啊……”

 

我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绿茶,看着那三个女生讨论着越走越远。

真是奇怪的八卦,一句都听不懂。我摇摇头,喝了一口绿茶,忍不住皱眉吐了吐舌头。

唔,总觉在哪里喝过更清香的茶呢。

我紧了紧书包的带子,莺鸟的啼鸣声从头顶传来,我循声望去,没找到那动听声音的主人,却见到一只红色蝴蝶从面前翩跹而过。

“啊,真好看……”我眨眨眼睛,不知为何觉得心情愉快了不少。

我对那只蝴蝶挥挥手,轻快地走进了图书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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