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borgenheit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本篇依然是古备前和婶婶的一家三口向（？）
本篇时间点并非现实中游戏的进度和时间。因为已经过了包包实装纪念日所以是圣诞贺文x

圣诞节我从来没发过刀，所以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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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踏着本丸的初雪走到廊下的时候，又看到莺丸捧着一杯茶发呆。他像一尊雕像一样默默地坐在那儿，有细碎的雪花落在茶里，浅色的杯口冒出一缕白气，很快消失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审神者犹豫了一会儿，靴底小心翼翼地碾过地上的白雪，她听到雪和靴子摩擦发出的轻微嘎吱声，迟钝地传感着自己不安的情绪。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走到莺丸身边坐下。

“今年……是第五年呀。”莺丸的声音带着笑意，他的喉咙有点哑，让语气中平添了几分苦涩的意味。审神者咬住了嘴唇，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在衣服上攥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莺丸侧过脸看了看一脸纠结的审神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审神者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今天是平安夜，小姑娘好好地带大家去庆祝吧。”温和的笑容在莺丸的脸上绽开，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审神者望向不远处正在堆雪人的小短刀们，“别这么愁眉苦脸的。”

“……”审神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垂下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好的”，然后拍拍脸，换上一副振作起来的样子快步向小短刀们走去。

莺丸眯起眼睛目送审神者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手指摩挲在茶杯的边缘，轻飘飘逸出口的话语消散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间。

“大包平……会想要怎么过圣诞节呢……”

 

大包平是五年前的圣诞节来到本丸的。那时候，审神者意气风发地领着红发太刀来到莺丸面前，将最好的圣诞礼物交到鸟太刀的手上。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一年之后，时间溯行军突然开始大面积地突袭，本丸由于防御不力，险些被时间溯行军直接攻破，幸亏刀剑们殊死抵抗才勉强逃过一劫，但代价是许多刀剑陷入重伤，而大包平作为当时战斗的核心和主力，在那次战役里为保护审神者和小队中的其他刀剑碎掉了。审神者因此万分自责，自那之后的每一次联队战她都几乎不眠不休地出阵，却始终无法再次让大包平显现。

莺丸在那之后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反常情绪，他和其他刀剑一起重建本丸，事毕后依然坐在廊下喝茶，仿佛一切如常。审神者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莺丸对此事的看法，莺丸只是淡淡地摇摇头说“没事”。但审神者每次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背影，只觉得他难过得心都快要死去了。

审神者不止一次地向隔壁本丸的同事说起这件事，她每每说得满脸泪痕的时候，又总是想到莺丸，自己尚且有人可以倾诉，莺丸又该怎么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呢？

“我想把他带回来。”审神者攥紧了手机，颤抖着小声说，“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庆祝圣诞节和大包平来本丸的纪念日，只有我们本丸……其实我知道，大家开心玩耍的时候都还小心翼翼的，谁都刻意避免提大包平的事情，因为怕我和太爷爷伤心，但是我都知道的……”

“如果我把他带回来，我们本丸也可以和别的本丸一样……”她哽咽着，几乎把自己呛到说不出更多话来。

“冷静一点。”隔壁本丸的审神者劝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忘了时间溯行军是怎么来的？企图改变历史的都是我们的敌人……你也想变成‘我们的敌人’吗？”

“可是，我，我不是要改变什么，我就只把他带回来几分钟。”审神者抽泣着辩解说，“只要几分钟……再把他送回到之前的时间点去。所有人都在庆祝的时候只有我本丸的太爷爷孤身一人，这真的太残忍了。”

“其他的暂且不谈，这件事你有向莺丸征求过意见吗？”对方明显叹了口气，沉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怎么问的出口呢？”审神者摇摇头，顿了几秒，惨惨地笑了：“问他‘你希不希望大包平回来’？这种问题根本不用问也知道吧。我都这么想要再见大包平一面，何况是太爷爷……那可是莺丸啊。”

“……你跟莺丸商量一下吧，我觉得他不会愿意让你这么做的。”隔壁本丸的审神者略带歉意地说。

“但他其实很想见到大包平。”审神者吸了吸鼻子，“我……”

话音未落，她听到对面话筒传来洪亮的嗓音：“喂，别磨蹭了，赶紧来吃饭啊！后面不是还有庆祝会吗！”

她愣住了，那明显是大包平的声音。隔壁本丸的审神者赶紧捂住听筒，但已经无济于事了。“抱，抱歉啊……没想到他会突然就……”

“没关系的，大家都在为大包平庆祝，这是好事呀。”审神者抹了抹眼睛，笑着说，“没事的，我都习惯了。你快去吃饭吧，别让欢迎会的主角等太久啦。”不等对方再回应，她便赶紧挂断了电话。

审神者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将哭声压抑在绵软的墙壁下。

漫长的等待后还未享尽相逢的喜悦，那段美好的时光便戛然而止。审神者在事情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内一度不敢面对莺丸，她认为是自己的疏忽使得本丸的防守薄弱，导致刀剑们受伤，而大包平更是以碎刀为代价换来了本丸的安全，在她看来，这一切或许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在此之后的四年，当其他本丸都在变着花样庆祝大包平到来的时候，只有她始终活在阴影之中。尽管她也会和本丸的刀剑们互送圣诞礼物，一起喝着热可可去游乐园，似乎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每当她静下心来的时候，愧疚和自责始终萦绕着她——本来还有个人也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本来有个人不会那么悲伤的。

事实上，在大包平没有来到本丸之前，莺丸总是念叨着他，那时候审神者已经从莺丸的口中描绘出了一个大包平的样子来。而在大包平碎掉之后，莺丸反而再也没有提起过大包平了。但是，审神者在某一次圣诞节的时候看到，莺丸在古备前屋子里的小桌上摆了两个茶杯，还在自己对面的茶杯旁边放了一个精心包装的小巧礼物盒。自那之后她知道每年的节日莺丸都会多准备一份礼物，就像很早以前他就一直等待着一个未归人。

 

“圣诞老人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大包平来到本丸的那年，莺丸这么告诉审神者，“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可以现在说出来哦。”

“我说出来的话，圣诞老人会听到吗？”审神者问。

“你说出来他不一定听得到，但你不说他肯定听不到啊。”大包平理所当然地接话道。

“那……如果圣诞老人也有愿望的话，该由谁来实现呢？”审神者歪了歪头。

“这……！”大包平哑口无言。

“哈哈，小姑娘真是有趣啊。”莺丸闻言倒是轻声笑了，他叹了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确实是呀……如果说神明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那么有朝一日当神明也拥有了人类的情感，想要许愿的时候，又该找谁来实现呢……”

紧接着他将话题又移到了正轨，一本正经地对审神者说：“或许，有其他人装作圣诞老人给真正的圣诞老人一个惊喜呢。你看，鹤丸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吗？”

“对哦！”审神者一拍手掌，一下子解开了心中的疑惑，“那太好了，圣诞老人负责给大家送礼物，鹤丸负责给圣诞老人送礼物，这样每个人都能许愿啦！那我想要一只毛绒小熊玩偶！太爷爷和大包平也快来许愿吧！”

第二天早上，审神者发现她的床头多了一只红色的毛绒小熊。那时候她便天真地以为所有的愿望都能够实现。直到大包平碎刀后，她一次又一次地许愿，每一次都祈愿红发太刀能够回来，圣诞老人却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愿望。

 

——如果神明能够满足人类的愿望，那么神明的祈愿又将由谁来实现？

这个问题再一次浮现在审神者的脑海中，如同鬼魅一般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只是见一面的话，只是将他带回来见一面的话，不算改变历史吧？

——只要见了面之后再把他传送回原来的时间点去就没关系了吧？

——这是我自己的本丸，我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回去可以避免极端情况，我也知道遇到自己的刀剑后该找什么借口如何应对。

——去吧，去将他带回来吧，只是见一面就好，若非如此，即便是对神明来说也过于残忍了啊。

——神明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愿望变为现实，所以这一次，神明的愿望，就由我——

 

借着清冷的月光，审神者蹑手蹑脚地走到传送器旁，她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并仔细地在仪器上调好了时间。

她每年都会定时回现世一趟，所以她将时间调到了大包平还在的时候，自己刚好外出不久的节点上。她想好了将大包平带回现在这个本丸的借口，并做好了应对其他刀剑询问的准备。

审神者往四周看了看，现在是午夜时分，刀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安睡，寂静无声。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传送的按钮。

 

传送到本丸的时间是四年前夏天的一个午后。审神者站在传送阵前，看着似曾相识的本丸景趣有些失神。如今的本丸是完全按照之前的样式重建的，于她而言无论如何都算不上陌生，但不知为何她依然有些恍惚。

“哎呀，小姑娘怎么回来了呀？”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审神者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莺丸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手里依旧捧着一杯茶。

“……太……太爷爷……”她睁大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险些没控制好情绪，声音染上了一点哭腔。

“怎么啦？是受什么委屈了？”莺丸走到她面前柔声问。

“不，不是，那个……”审神者语无伦次地嗫嚅了几秒，情急之下只得脱口而出：“我——我有东西忘在本丸了，所以回来拿！我先去房间了！”话音未落她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审神者不敢回头看莺丸的表情，她闷着头一路横冲直撞，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告诉莺丸自己想要把大包平带回现在本丸的事——无论是对哪个莺丸。还没等她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她就一头扎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呜哇！”审神者揉着撞得晕晕乎乎的脑袋后退了两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啧！是哪个走路不看路的家伙……小丫头？！”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审神者的心猛地一颤。她仰起脸，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的红发太刀挡住了阳光，此刻那双犀利的银瞳敛去了锋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不是早上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审神者愣住了。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过自己本丸的大包平了。对于人类来说，四年虽不算长，但也不短，对于度日如年的审神者来说，这一见却恍如隔世。

“丫头？发什么呆啊？”大包平伸手揉了揉审神者的脑袋，凑近她大声说：“不会是傻了吧？！”

审神者的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大包平挡在莺丸和自己面前的场景，一想到此刻再过半年大包平就将面对碎刀的命运，四年来堆积的愧疚和难过突然如洪水泄闸，她甚至根本没来得及作更多的思考，身体反应就先行一步，整个人崩溃得大哭了起来。

大包平见状乱了阵脚，他手忙脚乱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急乎乎地问：“喂，你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你了？”

审神者一边抽泣着一边拼命摇摇头，她强行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在紊乱的气息中勉强止住了眼泪。

“我……我有东西忘在这里了。”审神者抿了抿嘴唇，声音颤抖，“我……我想把他带走。”

“那你拿回去不就好了。”大包平松了口气，耸耸肩，“多大点事啊，哭成这样。”

“可是我带不走，也不能带走。”审神者哽咽着，手紧紧地拧住衣角，“如果……如果我带走了他，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大家都会因为这个遭遇不幸的。”

“哈？你在说些什么啊？”大包平疑惑地弯下腰，直视审神者哭得泪水模糊的眼睛，“既然是不能拿走的东西，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带走？”

“因为……”审神者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句完整的话来：“这对我和另一个人来说……很重要。”

“那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就选哪个不就好了！莺丸之前给我的有本书里说了，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应该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大包平挺直腰杆，顺便拍了拍审神者的背，权当是在鼓励她。

“如果是出于感情上，我真的很想带他走。”审神者摇摇头，声音哽在喉咙里，“但是理性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那你就别带了，不能感情用事。”大包平说得振振有词，“人应该理性思考！”

“哎呀，难得听到大包平和小姑娘讲道理呢。”莺丸慢悠悠地沿着审神者刚才闷头冲撞的路走来，与他双腿温吞的动作不符的是拿着笔的手正在观察日记上奋笔疾书。

“莺丸！你快来劝劝她啊，这丫头回来拿个东西就哭成这副鬼样，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啊？”大包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莺丸拉到审神者身边，“你不是最会哄小丫头了吗，快！”

“大包平又在犯傻了，你这可比小姑娘还要着急呀。”莺丸摸了摸大包平抓在自己肩上的手，红发太刀还想反驳，却在莺丸轻缓的抚摸中红着脸噤声扭过头。

莺丸蹲下身，柔声问：“刚才小姑娘说如果带走了那样东西，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这是从何而知的呢？”

“因为我……我知道规则是什么。”审神者犹豫了几秒，小声说，“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对的，可是……”

“可是你依然想去做，是因为这件东西对你和‘另一个人’来说很重要。”在莺丸的注视下，审神者以近乎微不可视的幅度点了点头，莺丸眯起眼睛，问道：“那么小姑娘认为，把这件东西带回去，能够让自己和‘另一个人’幸福吗？”

审神者愣住了。她感到身旁的空气都逐渐开始凝固，她直直地盯着莺丸的眼睛，过了很久才仿佛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干涩的话语勉强从喉间送出：“也许……也许只是想再见一面……而已呢？只，只要几分钟……只要几分钟就好——”她拼命地吸入更多空气，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她像是在向神明祈求什么，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所有能令人感到幸福的事物，我们一旦拥有，便会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那一刻。”莺丸将一块手帕递到审神者的掌心，温柔的声音像涓涓流水一般淌过审神者的心口，“短暂的渴望往往会变成长久的企盼，而小小的一时的心愿会迅速蜕变为巨大的欲望形成反噬。那时候，也许就不仅仅是‘想见一面’这么简单了——我们都会希望他留下来，再多一秒也好，再多一分也好，这份看似渺小的愿望会慢慢地成长，甚至瞬间膨胀为‘希望他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留在我们身边’的念想和由此带来的强大不可抗力。如果说大部分人尚且能将那份小小的愿望埋在心底，那么当愿望急剧膨胀时，绝大多数人已经无法再与这份力量相抗衡了。”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审神者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抖得不那么厉害，“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莺丸的话让她明白了自己此行畏惧的理由，但她依然处在混沌和迷茫的包围之中：“我已经回来了……我本来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但是现在我……我没有勇气了……”

“没关系的，小姑娘。”莺丸伸出手握住审神者僵硬的拳头，用指尖轻轻地将她曲起的手指缓缓拨开，“静下心来想一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另一个人’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不要着急，这里可是你的本丸啊。”他温柔地摸摸审神者的头，眼里满是笑意。

“啊真麻烦——从刚才开始就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啊！”大包平不解地挠挠头，叹了口气：“不就拿个东西吗，怎么就哭起来了！这丫头真是奇怪。”而后他话锋一转，放低了语气，像是在努力安慰审神者一般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总之，不管多重要的东西，也得讲规矩吧。要是这东西拿了不好，你就别拿了。再重要的东西，也没有本丸的主心骨重要，听到没？”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审神者一下子意识到大包平当时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和莺丸前面的理由，而这也已经预示了他无法回避的宿命。

“但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审神者轻声说，她这会儿终于止住了眼泪，语气也渐渐平缓下来，“你保证以后要和太爷爷一起好好的。”她抬起头，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大包平。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大包平拍拍胸脯，毫不吝惜爽快和自豪：“我可是刀剑中的横纲！”

话音未落，审神者突然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大包平的腰。

“喂？！丫头你干什……”剩下的话语在他看到莺丸将食指贴在嘴唇的动作时戛然而止，他虽然还没有完全理解审神者的所作所为，但也直觉地感受到了她的某些异常之处。她很害怕，大包平看着审神者的发顶心想，并且似乎在留恋着这个本丸里的什么。

时间静止了大约五秒钟。大包平感觉到审神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下一刻，审神者突然收回了手臂，旋身跑开了。大包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审神者一路飞奔而去的是最熟悉不过的传送器的方向。

莺丸慢慢地向着那方向踱了几步，远远地看到传送器迸发出的光芒。他停下来，看着审神者颤抖着却坚定地站在传送阵中央。

“没关心的，不用担心。”他的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笑容，“大包平和我无论在哪里，都会好好的。”

 

审神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现在的本丸。此时依然是黑夜，但月光却贴心地为她照亮了传送器旁边的一方小天地。因此她甚至不需要多探查一下四周，就发现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莺丸平静地站在传送器旁，手里稳稳地端着一杯茶，像是早已在这里等她。

“欢迎回来。”莺丸似乎并不在意她满脸泪痕的样子，他仿佛只是在普普通通地迎接刚从现世匆匆赶回来的小姑娘，就像平时一样。

审神者睁大了眼睛，心里翻江倒海，她完全不知道莺丸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传送器旁边，也因此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来面对现在的莺丸。她想说点什么，打招呼的话也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也好，却如鲠在喉。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大包平带回来。

——对不起，我差一点就因为私心做了与审神者的使命相违背的事情。

这两句话在她的喉间辗转流连，却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怔怔地与莺丸对视，眼睛里流淌着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忆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呀。”莺丸轻声呢喃，像是在对审神者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一直在我们的耳边低语，令人心醉神迷。”

“但是，对我们来说，回忆可能更像是在黑暗里摸索的时候赤脚踩到的茶杯碎片。”他说着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呼出的白气在脸颊边散开，“我们忘记了曾经有东西被摔碎。因为我们想起的总是茶叶有多么清香美好，而不是被我们摔碎的那个茶杯。”

“茶叶的味道和香气一直萦绕在记忆里，但是那个碎掉的茶杯我们是无法复原的。”他走到审神者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可是……我真的想让大包平回来。”审神者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委屈和不甘交织，“我也知道您一直在想念他。所以我回到……回到了之前大包平还在的时候，但我发现……我发现自己最后还是没有把他带回来的执念和勇气。”

莺丸听罢只是微微地笑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他将审神者揽进怀里，安抚似的缓缓拍着她的背，“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这才是大包平和我想要看到的结果。有时候放弃比坚持更明智，而勇气……往往只有在意识不到的时候才会诞生。”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实现……”审神者闭上眼睛，在莺丸怀里悄悄地呢喃。

“还在为四年前的事情自责吗？”莺丸呼出一口气，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点缀出星星的纹样，“没关系的。大包平向你保证过对不对，不会有事的。”

“只需解开心结，静静等待就好。”他望向暗沉沉的天空，向落下的雪花摊开掌心。

“神明的愿望，就由神明来回应吧。”

 

——END（……？）——

 

六个月后，联队战。

“大将，快看！新的刀剑显现了！诶？！好像是……”信浓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拉着审神者和莺丸的袖子跑上前。

“大包平。被池田辉政所发现的，刀剑之美的结晶。是最美的刀之一。只是……”话音未落，他就被审神者和一众刀剑的欢呼声淹没。

“呜哇，是大包平先生！”

“快，莺丸先生快上前去！！”

“喂，你们干什么啊？！”大包平被他们围得团团转，他费力地扒开像块软糖似的黏在自己身上的审神者，“死丫头，赶紧给我松开！”

“诶？”

“嗯？”

“……”莺丸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炸毛的红发太刀。

其他刀剑们突然安静了。审神者也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死丫头你简直有病啊。”大包平熟练地搓了一把她的脑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刚一显现就认识你们，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莺丸身上，锐利的银瞳瞬间放大了。

“欢迎回来，大包平。”莺丸终于开口向他说了第一句话，嗓音婉转，仿若这夏日里莺鸟的啼鸣。

“啊啊……是这样吗。”大包平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起什么又似乎是下意识地说道，“你没事就好。”

他于是走上前去，展开双臂将莺丸紧紧圈进怀里，就像人世间长久未归的游子拥抱自己的爱人。

“我回来了，莺丸。”

——END——

附加几个没什么用的point:

1.刚刚传送到以前本丸的时候莺丸的那句“小姑娘怎么回来了呀”，本意是“小姑娘怎么（从未来）回来（到现在这个时间点的本丸）了呀”。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审神者不属于这个时候。

2.审神者圣诞节收到的小熊玩偶是莺丸给准备的。

3.以前本丸的莺丸意识到了审神者想要带回去的极有可能是大包平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东西，而大包平虽然没有具体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直觉让他给出了对审神者问题的回答。

4.现在的莺丸知道审神者一直在自责并且有想要传送到过去把大包平带回来的想法，他也看到审神者传送的过程，但并没有阻止。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相信审神者会回来，因此选择在传送器旁边等待她。

5.第一个END之后的内容是后来加上去的，因为觉得包包实装三周年+圣诞+元旦+我生日这几个日子连在一起发刀不太好所以加了一下改成HE。